有一本英文小說的名字叫Holes。故事講的是一個小男孩莫名奇妙地捲入一個偷鞋的竊案,被當成兇手,而被送到一個叫作 Camp Green Lake的地方。 

Holes

那裡有點像集中營,只是關的是一些問題青少年。在裡面,男孩們必須整天在旱地上挖洞,目的是要"build character"(真的很像集中營)。 故事裡面的主人翁叫Stanley Yelnats(註),他的一整個家族都很倒楣。大家把之所以會那麼倒楣的原因,歸咎於他們的曾曾曾曾曾曾曾(我也不確定有幾個曾)祖父曾(ㄘㄥˊ)經偷了女巫的豬,被詛咒,所以他們一整個家族就一直衰到現在。因此,Yelnats家族的成員只要碰上不如意的事,都會覺得是他們那個偷豬的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害的。

為什麼要提這個故事呢?因為我高興(這是我的部落格耶!)。現在要來進入正題,我老爸。

我老爸他沒有偷過豬,也沒有朋友是女巫。然而,他仍是一個很不尋常的老爸。年輕時,他是空軍總醫院檢驗科的主任。據他的說法,是一個官階不低的軍人,收入頗豐。但是,打從我有印象以來,老爸似乎整天遊手好閒。除了我國中時,他曾在眼科診所待過一小段時間,其他時候我從沒看他去上過班。因為,在我出生不久後,他就把工作辭掉,發他的股市大夢。

他們結婚兩年後,媽媽因為工作地點的關係,就帶著我和弟弟住到了外婆家。因著分居兩地,個性與想法也有一段落差,再加上兩邊婆婆媽媽的挑撥離間,他們的感情越來越糟,所以我們搬出來後,就再也沒再搬回去。只有每逢週日,我們才回爸爸家。不過,回去的只有我和弟弟。媽媽送我們到門口,就離開了。早上回去,晚上離開。因此,我跟我爸很不熟。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,他來台中找我,我害怕地一直把他推開,最後他就發飆了,跟我媽大吵一架。我們的關係,從我小的時候,就如此陌生。很多話,很多疑問,也只能藏在心裡,而不會直接找對方溝通。日子久了,關係也就越來越冰冷。

『爸爸』這個詞對我而言,是既實際又陌生。世界上確實存在一個人,是我血濃於水的爸爸。他沒有失蹤,也沒有任何外在因素阻擋著我們見面。我願意的話,隨時都可以見到他。但實際上我對他的感覺,卻是比樓上的阿伯還陌生,連寒喧都覺得客套地出奇。我們越過越沒有交集。不像別人家的小孩,媽媽沒空或沒錢,還可以找爸爸。對我而言,媽媽沒空,就等於是要自己來,或者是等待,要不就是放棄。因此,從小我就是個『無助兒童』,經常感到很無助、很緊張。看著別人家都有兩份依靠,便覺得自己的背景天生就輸人家一半。

記得八、九歲那年,有一次發高燒,整個人難過得要捲起來了。外婆摸我的額頭覺得很燙,但是她看不懂溫度計,不曉得到底燒到了幾度。家裡附近又沒診所,外婆不會開車,只能等媽媽回來。只記得外婆當時好著急,狂打媽媽學校的電話。媽媽正在回家的路上,那年代還沒有手機,根本聯絡不上,高速公路又時常塞車,遲遲盼不到媽媽回來。因為身體非常不舒服,我好想任性地哭鬧,但是後來並沒有這麼做。因為知道哭鬧也不會有人來幫我,除了等待之外,沒有別的方法。只有在很難熬的時候,才哼個一、兩聲。當時我真的覺得我會死掉。後來媽媽回到家,趕緊送我到醫院,溫度計一量,早已高燒超過四十度了。這多少能解釋現在的我為何會時常不受控制XDDD(←找藉口當中)。

每次發生類似的情況,我都會想,要是我有爸爸就好了。但是,這個念頭一出現,馬上又覺得很矛盾。我明明就有爸爸。只是,在我最難熬的時候,他都不在身邊而已。同學有爸爸可以幫忙搬宿舍,有爸爸可以幫忙裝電腦,有爸爸帶全家去旅行,而我只有一個會老是問我『為什麼那麼久都不回彰化?』卻什麼忙也幫不上的爸爸。每每思及此,我都很埋怨他,為什麼一點責任感也沒有,對待我們就跟對待電子寵物沒兩樣。我真的懷疑他是否愛我們。因著有這麼多的不解與不滿,卻又因為太不熟,所以不能直說,我與我老爸的關係越來越疏遠。隨著年紀越來越大,回爸爸家的次數從一週一次、一個月一次、一學期一次、到目前過年回去個幾天。

我真的覺得,另一個家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包袱,我永遠也無法解釋清楚我與他們的關係。也許因著心裡的排斥,表現出來的態度也很冷淡。我想我爸也感覺到了,所以我們的互動也越顯得尷尬。他經常會用不經意的方式宣示著主權,但這只會更加提醒我他的不負責任,讓我的心更加剛硬罷了。就在我大四那年的農曆年,他在餐桌上挑明了講這件事,說他覺得我跟我弟很過分,還說假若他有千萬的遺產,也寧願丟到水溝裡,不給自己的小孩。我心想,我們連生活費都不跟他拿了,更何況是遺產!!況且,他的財產早就在股市輸個精光了,哪來遺產?記得通知我們拋棄繼承他的債務,我就很感激了。

他一開罵就是一個多小時。我們當時一句話也沒有回,可是我知道我應該已經氣得滿臉脹紅了吧。我其實早就不想繼續這種有名無實的關係,一直期待著某一天能攤開把話說清楚,然後撕破臉走人。斷絕父女關係更好。所以,當時真的很想摔碗,然後拉著我弟走人。可是當這一刻到來,我卻什麼也沒做,只是默默地掉著眼淚。因為我知道,摔碗只會讓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。因為我知道,他仍是我的爸爸。我真的很恨這樣的我,超過恨那樣過分的爸爸。

聖經有一句話說:『一人得救,全家就必得救。』因此,我時常幫我的媽媽、弟弟、還有外婆禱告。每當禱告時,裡面就會有一個感覺,『那爸爸呢?』我覺得很困擾。於是我跟主說,我恨我的爸爸,對於他的救恩,我完全沒有負擔。不傳福音給他,我也不會感到虧欠。但是,主並沒有讓這個感覺過去。看到這處經節,還是會想起老爸。我只好跟主禱告,主你知道我愛不來,但這是你堅定的應許,願你的旨意得成就。於是,我不再被這件事困擾。

奇妙的事情發生了。就在去年我爸生日的那個月份(我只依稀記得是十二月,但不曉得是哪一天),我忽然想送個禮物給他。於是,和弟弟挑了一件外套加上一封信寄給他。信裡面稍微提了一下我和弟弟的近況,還放了一張去年我和弟弟在他畢業典禮當天的合照。自從上次的餐桌事件後,我們就再也沒和爸爸連絡,去年農曆年也沒回家。因著這個禮物,我們的關係似乎破冰了。今年過年回去,看得出來爸爸感覺很開心,雖然還是裝得不在意。仔細想想,其實爸爸也老了。再怎麼不好,他終究是我爸爸。

老爸,希望你的人生不要再這樣一天混過一天了。好好的過,開心的過吧。祝你父親節快樂。

 

 


 

註:文藝少女海黛的貼心分享

主人翁Stanley Yelnats的名字是作者一個幽默的小安排。這個名字 無論是躺著唸、坐著唸、站著唸,都還是Stanley Yelnats唷。(哪個名字不是這樣?NG!!)無論是從左邊唸到右邊,或從右邊唸到左邊,都還是Stanley Yelnats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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