孕期進入第二個月開始,我的身體越來越不舒服。不僅每天昏昏沉沉、胃口很差,而且一到晚上,台灣小吃就會像鬼魂一樣,陰魂不散地纏著我。碗粿、蚵仔麵線、臭豆腐、豆漿、鹹酥雞、巷口早餐店的煎包跟飯糰......。逼得我不得不上網找多倫多哪裡有台灣人開的餐廳。但無奈的是,即便China Town就在我家旁邊,廚師卻都沒有台灣人,沒有道地的台灣味。

我只好整天抱著iPad,半死不活地坐在床上,看著一個又一個的美食部落格,望梅止渴。有時突發奇想,就會打開youtube請阿基師教我做菜,然後勉強做出一些四不像的黑暗料理騙自己。

餛飩麵黑暗餛飩麵

菜脯
自己曬的黑暗菜脯

又有時候,突然想吃某間餐廳,只好穿上兩件褲子、三件上衣、一件The North Face的羽絨外套、帽子、手套全付武裝出門。十二月底多倫多的氣溫已經降到零下五度以下,加上颳風,真的是寒徹骨!邊走邊哈氣地走了二十分鐘到餐廳,才一坐下,突然覺得油煙味好重、好想吐。但想到黃先生特地為了我,上班日中午還陪我這樣走,再怎樣都要撐完這一餐。就這樣點了一份餐,吃沒幾口就飽了,付了$30加幣(這裡兩個人到餐廳吃飯,加稅跟小費,很難低於$20),再邊走邊哈氣地走二十分鐘回家。

日式燒烤

日式燒烤

日式燒烤節儉的黃先生應孕婦要求去吃貴森森的日式燒烤,因為沒訂位,還排隊排了一個半小時

更多時候,是請黃先生買Subway或pizza回家。因為我看到生肉就想吐,完全無法開伙。兩個人每天為了我要吃什麼,搞得很緊繃。

有時我會有意無意跟黃先生說:「反正我們之後也不會留在加拿大,小孩有沒有這裡的國籍,好像不重要。我可不可以現在就回台灣待產?這樣也不用一直擔心能不能順利轉診,找不找得到婦產科醫生。」黃先生總是回答,他希望小孩出生時,他能陪在旁邊,要我再多忍耐一下,事情總會解決的。

也有姊妹週週都來看我,陪我說說話、禱告,甚至帶她自己做的食物來給我們,那是我們一週裡面吃得最開心的一餐。

就在這樣的情況下,我還得一邊follow up診所的消息,看看哪時候檢查結果才會出來,然後盡快轉診到婦產科醫生那裡(不想給頭髮黏洋芋片的醫生產檢QQ<<典故在此)。

假期過後,診所那邊一直都沒有消息。理智告訴自己,太早打電話去問,如果報告還沒出來,也是白打,搞不好還會白跑一趟。就這樣等到了假期過後的第二週,終於忍不住打電話預約下一週回診去看報告。醫生一看到我,劈頭就問:「妳怎麼又回來了?我不是已經幫妳轉診了嗎?」

幫我轉診了?

我完全無法確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。我跟她說我一通電話也沒接到,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。她不可置信地問:「對方醫院沒打給妳嗎?」

對方醫院?

我腦袋裡有十萬個為什麼,我以為診所有義務要通知我,他們已經幫我轉診的事吧?不是這樣嗎?不然我怎麼知道要等電話。我陷入了自己可能在已過三週的某個平凡昏睡的時刻裡,錯過一通重要電話的情緒中。我覺得很生氣,但我搞不清楚自己是該氣自己,還是氣這間莫名其妙的診所,我甚至搞不清楚我有沒有資格氣診所,因為我是一個有著神邏輯的外國人!

醫生說完:「我現在再幫妳轉診一次。」接著快速步出診間。十分鐘後,她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張轉診單,上面有我想轉去的那間醫院的某一個婦產科醫生的聯絡方式,以及轉診的原因。但是單子上的那位婦產科醫生,不是我原本指定的那位。不過我已經不想管了(半放棄)。

另一件事是,她要我盡快再預約一次超音波,以及預約超音波檢查當天,到轉診的婦產科醫院去抽血。我們必須在十四週的時候做唐氏症篩檢。

做超音波檢查時,緊盯著螢幕的艾大姐突然脫口而出:「為什麼妳的醫生現在才安排妳做這個檢查?」我被問得莫名其妙,心想有什麼不對嗎?

「Your baby is too big to have this test.(妳的小孩已經太大,沒辦法做這項檢查)」艾大姐的一句話,繃斷了我三個月來緊張已久的神經。

之後我完全無心聽她為我做的影像導覽(這裡是頭、那裡是手),只想趕快下一個行程 ─ 抽血,然後回家消化一下自己的情緒。

接下來一週裡,我處在錯過檢查的恐懼與自責中,一面等著電話,一面又不想像上次一樣,因著傻等犯下錯誤。我試圖打轉診單上的電話,想確認我是否有轉診成功,何時可以去醫院問醫生錯過檢查該怎麼辦。但沒有一通電話打得通。我又嘗試從醫院的網站找那位醫生的電話,找不到;嘗試同時再找一位家庭醫生;嘗試請黃先生老闆的醫生女兒(扯很遠)是否能幫我們釐清現在的情況。長這麼大,真正知道什麼叫六神無主。亂試了兩天,我終於崩潰了。我在黃先生面前大哭地叫著,我要回台灣阿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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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馬鈴薯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